2017年儼然成為了最具不確定性的年份——美國候任總統特朗普的貿易保護政策會否付諸實踐?其減稅、去監管、擴基建等主張會否持續推升通脹預期?中國如何應對轉型過程中的內外部沖擊,并應對潛在的“匯率操縱國”指控?
針對上述問題,在上海交大高級金融學院(SAIF)主辦的“上海金融論壇”期間,前印度央行行長、芝加哥大學杰出金融學教授拉格拉邁·拉詹(Raghuram Rajan)接受了第一財經的專訪。
“特朗普說全球化加劇美國失業,但可能各界對貿易過度關注。過去50年以來,美國制造業占GDP之比始終在12%的水平,因此并非美國的制造業不再具備競爭力,而是美國不再生產鋼鐵煤炭,轉為生產更高科技的產品,技術進步也使生產率提升。”因此拉詹認為,過度強調貿易戰其實存在指鹿為馬的嫌疑,重要的是關注技術進步,政府要對低技能員工進行再培訓。
針對各界關注的人民幣問題,拉詹也建議,中國應該“兩步走”——首先要強化各界的信心,其次則是應該暫時強化對非法、投機性資金出境的管控。“其實我們可以看到,近期中國當局在做的都是在支撐人民幣匯率,而非刻意使其貶值,因此特朗普的‘匯率操縱國’指控是站不住腳的。”
值得注意的是,拉詹是當年極少的幾個在2008年金融危機前就預言風暴即將來臨的經濟學家之一。2005年,拉詹在美聯儲舉辦的一個會議上宣讀論文,對日益擴大的金融證券化所帶來的風險提出警告。這一警告并沒有得到廣泛響應,美國前財長薩默斯(Lawrence Summers)甚至批評該論文提出的“假設簡單而且帶有一點勒德主義(Luddite,指厭惡技術進步)”。當然,之后發生的一切眾人皆知——美聯儲過于寬松的貨幣政策、監管缺位、證券化等金融創新過度成了金融危機的始作俑者。
支持加息 低利率扭曲價格
拉詹是美國財政部名譽經濟顧問和美國金融協會的前任主席,他在2003年成為國際貨幣基金組織(IMF)最年輕的首席經濟學家。2013年,拉詹放棄在美國的學術生涯,臨危受命,出任印度央行行長。如今,拉詹則重新回歸學術研究,他對全球宏觀經濟方面的研究具有絕對的權威。
早在2013年5月,時任美聯儲主席伯南克毫無先兆地表示——美聯儲可能逐步退出量化寬松(QE)。話音一落,新興市場出現了瘋狂的資金外流,這一事件也被稱為“削減恐慌”(taper tantrum)。當時,拉詹曾在不少論壇上“炮轟”美聯儲,認為美聯儲應該關注其貨幣政策的溢出效應,加強市場溝通;但另一方面,過去一年來,拉詹在多個場合表示,低利率可能會造成價格扭曲,他也支持美聯儲加息。
針對這兩種不同的表態,拉詹對第一財經記者解釋稱:“如果要修復金融體系,當時QE是非常必要的。但是經濟體系中積累了巨量債務,因此對于這些政策沒有很好的響應。QE此后沒有創造額外的增長,反而招致蓄意削弱貨幣之嫌。”
“QE導致大量流動性進入新興市場,推高了這些國家的貨幣幣值和債務水平,可見QE不僅加劇了發達國家的脆弱性,也加劇了新興市場的脆弱性,對價格機制有強烈的扭曲作用。正是由于發達國家創造了這一系列問題,因此我才強調,在美國退出QE、加息的過程中要與市場充分溝通,不能突襲。”拉詹解釋稱。
如今,他支持美聯儲在經濟復蘇的條件下漸進加息,并對美聯儲當前的溝通工作表示滿意。“持續的寬松政策會加劇全球風險,退出QE、加息永遠沒有最好的時機,如果始終猶豫不決,全球經濟就無法擺脫這個狀態。因此,美聯儲提出因為經濟好轉而準備加息,我認為這是非常合適的,也可以給其他央行一個信號,不要過度依賴貨幣政策,也不要對加息反應過度。”
“好消息是,美聯儲如今在政策聲明中,總是會提到全球其他經濟體的狀況,包括中國經濟,信號更加明確,”他表示,隨著2017年正常化進程推進,希望日本和歐洲央行也能效仿美聯儲的溝通做法。
此外,正是由于美聯儲加息,外加特朗普對于財政刺激的政策主張,全球通脹預期持續抬升,這也導致此前債市出現了恐慌性拋售。對此,拉詹認為通脹的確存在上行風險,但仍需要關注其后續的政策落實。
“近期發布的就業報告顯示,美國平均薪資增速不錯,說明就業好轉(找工作的人減少、薪資上升),這是經濟的利好消息,過去的通縮風險已逐步消散。但通脹是否足夠強還取決于其他因素,例如財政刺激能否實現。此外,企業稅制改革仍停留在語言層面。”拉詹稱。
全球貿易并非失業本因
除了貨幣政策,貿易也是全球各界關注的焦點。過去近二十年,全球化的不斷深化讓世界各國都斬獲了巨大經濟紅利。然而,一切似乎都在2016年發生了突變。
在全球經濟整體疲軟的背景之下,來自政治、民粹主義的反對聲音正在逐漸抬頭,特朗普認為全球化是導致美國失業、制造業失去競爭力的主因。在很多人看來,“中美貿易戰”似乎一觸即發。一時間,“去全球化”(de-globalization)成了焦點議題。
拉詹對“貿易戰”風險表示關注,但他并不認為這是失業問題的核心。
“特朗普的競選言論可能和其實際政策會有所出入。如果說全球化導致美國失業上升,這可能并不準確。”拉詹認為,過去50年以來,美國制造業對GDP的占比長期都是保持在12%的水平,因此并不是美國在制造業方面不再具備競爭力,“只是美國改變了從前的做法,他們不再生產鋼鐵煤炭,而是實現了價值鏈升級,轉為生產更高科技的產品。”
與全球貿易相比,拉詹認為,更應該關注的是技術進步而造成的失業。“技術進步導致生產率提升,勞動力需求下降,科技對失業的影響只會不斷加大。同時,即使美國存在就業崗位,但低技能勞動力無法滿足崗位的要求,因此不應該只是關注貿易,而應該關注真正的問題和解決方式,即要加強對低技能人員的再培訓(retraining workers)。”
此外,德意志銀行的研究也發現,“中美貿易戰”并非那么容易。名義數據顯示2015年美國對中國的商品貿易逆差為3660億美元,幾乎占到美國商品貿易逆差總額的50%, 但這一數字存在誤導:中國對美出口中很大部分出自加工貿易,約37%實際來源于全球供應鏈上從其它國家進口的部件。
因此,經計算加工貿易影響后得出,中國或只占美國年度貿易赤字的16%,僅略高于第二位日本的13%和第三位德國的11%。若中美發生貿易戰,勢必將牽扯全球供應鏈上的所有參與者,其中也包括一些美國公司。
中國不是“匯率操縱國”
眼下,人民幣匯率的走勢也是全球最為關注的話題之一。人民幣在2016年對美元貶值近6%,而美元走強的趨勢似乎在2017年仍在持續。
拉詹認為,部分資金外流是因為中國企業提前償還外債,這在美元走強的背景下是明智的。拉詹認為人民幣不會持續但邊走貶,但他也建議,為了應對持續的資本外流,中國可以做兩手準備。
首先,他認為中國要強化國內信心,因為中國經濟基本面仍然強勁;第二,中國刻意暫時增加對投機性、非法資金出境的門檻或障礙(friction)。
“第一步則是一切的根本,如果不強化信心,資金外流無法避免;但第一步并不充分,因為一些有信心的人可能會擔心其他投機者的資金外流,也開始提前換匯,因此要‘兩手抓’,”拉詹認為,第二步其實是宏觀審慎監管政策,當資本外流壓力減小時,也可以減輕類似的管控。
他強調,盡管人民幣過去持續貶值,但這是基于市場供求的浮動。此外,“中國當局近期的做法都是在支撐匯率,這并不符合特朗普所稱的‘匯率操縱國’名號。”
截至1月13日收盤,美元/在岸人民幣報6.9022,一周累漲236點或0.34%。
2016年伊始,中國并加強了對資金出境的審查。同時,從1月4日美元出現回調以來,人民幣便逆轉了此前持續近一年的單邊貶值走勢,連續數日走升。由于離岸人民幣市場流動性告急,離岸空頭慘遭“踩踏”。人民幣隨后連續三天大幅上漲,離岸人民幣期間大漲了1130個基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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