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個例子,大規模地推廣煤改氣。
最常見到的煤改氣就是將燃煤鍋爐改為天然氣鍋爐。在京津冀,按單位熱值的價格計算,天然氣的市場價格為煤炭市場價格的3倍左右。
以現在的煤價和氣價,普通燃煤鍋爐生產1噸蒸汽,成本為180元左右;采用燃氣鍋爐生產蒸汽,成本就上升到了300元/噸左右。對于蒸汽成本在生產總成本中占有百分之幾的企業,如果企業的利潤不高,蒸汽大幅成本翻番日子就很難過了。
但是如果采用煙氣排放水平比現在的大多數(排出大量氮氧化物的)燃氣鍋爐還干凈的超凈燃煤鍋爐技術生產蒸汽,成本僅為200元/噸左右。
今天的德國,仍然有相當多的(例如食用油加工、造紙)企業和小型熱電聯供站(如凱澤斯勞滕市)使用燃煤鍋爐——一般都是熱電聯供,以提高經濟效益。
遇到的最冤的一個煤改氣的例子是在玻璃企業。京津冀的很多玻璃企業是用煤炭制煤氣,而后在玻璃窯中燃燒煤氣熔化玻璃液。煤氣中有顆粒物,燃煤中有硫,玻璃的原料中也有硫(芒硝),玻璃窯內煤氣又是高溫燃燒,于是燃燒煙氣中有大量的顆粒物、二氧化硫和氮氧化物。
在煤改氣治理大氣污染的政策驅動之下,一些玻璃企業在玻璃窯里就不再燒煤氣而改成燒天然氣。
問題是改成燒天然氣以后,污染問題基本上沒有解決。煙氣中的顆粒物排放是很少,達標了;天然氣里沒有硫,可玻璃的原料里有硫,于是還得脫硫;氮氧化物一點兒沒減少,于是脫硝的量一點兒沒少。
就玻璃窯的燃燒煙氣凈化成本而言,脫顆粒物(除塵)成本最低,脫硫成本較高,脫硝成本最高。于是,煤改氣后,煙氣處理成本沒有下降多少。
但是,天然氣的價格比煤制氣貴多了。一平方米4mm的玻璃,市場售價是12元/平方米左右,原來燒煤制氣,能源成本是2元多/平方米;改燒天然氣之后,就變成了約5元/平方米,這玻璃窯還怎么開?關門得了。
第三個例子,就是有的專家提出,要通過能源結構調整和產業結構調整來治理大氣污染。
能源結構轉型需要多長時間?德國實現能源轉型的日程表是2000年開始至2050年的半個世紀,將化石能源燃燒排出的二氧化碳量減少80%。
中國版的能源轉型——在中國稱之為能源革命的長征才剛剛開始。中國政府提出的目標是到2030年之前,中國二氧化碳的排放達到頂峰——幾乎與化石能源的使用量達到頂峰同步。
也就是說,最壞的情況,在未來15年,化石能源的消耗不是減少而是還要增加,那還怎么調整能源結構?
就算京津冀地區特殊,煤炭能源的使用現在已經達到頂峰了,那么把煤炭的使用量減少一半,得需要多少年?估計得20年吧?京津冀地區把煤炭的使用量減少80%,得多少年?估計得35年吧?這么長的時間,恐怕政府和老百姓都等不起。
產業結構調整比能源結構調整需要的時間還長。德國魯爾工業區就是個典型的例子。
從上世紀七十年代起,魯爾工業區就進行產業結構調整,調整了40年才算基本到位,不過所謂的到位并不是把重化工產業完全砍掉,而是減少了一半左右,鋼產量就是減少了一半左右。但要治理大氣污染,相關產業減排一半哪夠?一般是要減一個數量級。
事實上,德國魯爾工業區進行產業結構調整,不是為了治理大氣污染,而是因為一些產業缺乏國際競爭力所致。例如,井下采煤,因為成本太高,現在絕大部分礦井都關了,只有兩對礦井還在開采。
中國的去產能,應該與產能過剩掛鉤,而不是與環境保護掛鉤。靠去產能治理大氣污染,10%至50%這樣的比例去產能哪夠啊?產能怎么也得來個80%左右?可這樣的去產能比例,就不是去產能,而是消滅一個產業了。
靠能源結構調整和產業結構調整來治理大氣污染?謝天謝地還沒有開始實施。我衷心地希望別走這條大彎路。
治理大氣污染,第一缺的不是政府的鐵腕,而是正確的治理方法。方法不對,走了彎路,腕兒再鐵,也是南轅北轍。如果政府和專業部門的專家不能給企業提供正確的治霾方法,企業怎么能治好污染。
當然,對這些專家,也不能過責。畢竟中國大規模治理大氣污染,是大姑娘上轎——第一回。很多專家對于大氣污染治理,也是有知識沒經驗。上述走的彎路就算是學費吧!盡管這學費高了點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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